2023-05-13

为什么三不运动不启蒙


三不运动发表了关于三不运动的问答的文章以后,有网友问为什么三不运动不作理念传播,现在就此问题作出回答:

首先,三不运动是一场抗议,虽然它的形式很特殊,它不号召人们上街游行示威也不号召人们呼喊口号或刷标语,而是号召人们推迟婚育计划。实际上,抗议有很多不同的表现形式,中国人熟悉的集会游行示威或喊口号刷标语等,属于言语表达类的抗议形式。

其次,言语表达类的抗议必须以言语表达为载体,因此,如果言论自由的空间完全没有了,那么,只要诉诸言语表达,则其结果必定是失败,也就是运动将会消亡。所以,如果三不运动要去启蒙,那就必须以言语表达为载体,那就必然使运动遭致政府的镇压。基于上述原因,三不运动没有选择,抗议形式只能是行动类的。如果有任何其他运动进行抗议,也是一样,只有选择行动类的抗议,才可能存活下来。

人们通常所知的行动类的抗议是采取罢停行动,如罢工、罢课、罢市。这样的行动会导致相关系统的瘫痪。不过,中国人所知的上述罢停行动也是具有相当高的风险。例如,中国有许多的罢工,但是,没有一次罢工是不要付出安全代价的,无论是组织者还是参与者都会遭到政府镇压。

中国人另外熟悉的一种罢停行动叫作抵制,因为中国官方曾经假以民间自发的、甚至带有暴力的抵制行动作为其外交对抗的工具,用以对其他国家进行外交攻击,如抵制日货、抵制美货、抵制宝马等等。

反过来,这种抵制也常被抗议组织者用来发起真正的民间对政府的抗议行动,例如甘地是最早的集体抵制的号召者,他号召数以百万计的印度人抵制英国货,反对殖民统治以寻求印度的民族独立。南非也是利用集体抵制白人区购物而最终打破了种族隔离的军事统治政权。

抵制行动的特点是抗议者就官方无法强迫的行为而采取不配合的行动,例如,抵制白人区购物,它不会违反任何政府的法律或政策,因为当自己没钱时,就无法做特定的购物。这就是三不运动所采取的抵制。

但是,三不运动不是抵制购物而是抵制政府所号召的婚育。当然,必须说明的是,因为是抗议,而抗议都是有期限的,所以,三不运动的抗议仅仅是推迟婚育计划而不是一辈子不婚不育。

抵制婚育,在这一点上,和抵制购物一样,是违反日常活动的行为。但是政治学告诉我们说,任何抵制行动都必然是违反日常活动的行为,这正是行动类抗议的特点。按照马丁路德金的说法,抗议就是要通过打断日常活动的行为,来使抗议的诉求引起全社会的关注,令政府不得不去面对抗议者所提出来的问题。

三不运动不做启蒙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运动不排斥持有任何主张和观念的人,这就像我们所熟悉的各种规模巨大的抗议示威,抗议者既不一定互相认识也不会持有相同的价值观、信仰、或者人生哲学的理念。而当各种不同背景的人走到一起去抗议政权的时候,价值理念就已经不再重要了,人们互相需要做到的就是互相的尊重和爱护。抗议者会为了抗议的成功而互相保护,而不是互相攻击对方或陌生的参与者的思想理念不对。这是行动类抗议的另一个重要特点,它更强调针对政府的反对而不是相互的反对。恰恰相反,参与者总是会尽量避免争议而强调团结一致和互相照应。香港在2019年的反送中运动中,将抗议者称为手足,这是一个非常恰当的称呼,它强调手足之间可以非常不同但相互的照应和团结一致则是手足之间的感情纽带。因此,三不运动的组织者不希望将自己的价值信念强加于任何人的头上,以自己的价值观为标准以居高临下的启蒙去对待运动的参与者。

三不运动借此机会希望公众放下信念上的分歧,以一个普通手足的身份加入,同时号召所有的抗议者不要以自己的价值信仰为唯一正确的思想体系,试图对他人进行启蒙。三不运动需要的是,作为抗议者,既不要对其他抗议者进行启蒙,也不要对社会其他人士进行启蒙。